马家浜、崧泽文化为两支分布于太湖沿岸的重要考古学文化，对于两者关系及其年代的探讨始终为考古学界的热点。自20世纪80年代崧泽文化被确认起，一直被视为上承马家浜文化发展而来的考古学文化，强调两者间的亲缘关系。而王仁湘先生较早指出或因缺乏马家浜晚期及崧泽早期出土材料及其系统梳理，两者间似乎存在较大的缺环。亦有学者将崧泽文化置于更大的时空框架内，探讨其与马家浜文化间的关系，指出两者并非简单的继承、发展关系，崧泽文化在继承马家浜文化的基础上，也接收了来自皖江及宁镇地区的影响。
近年来，随着东山村、西溪等遗址发掘报告的出版，一批以折敛口竹节状豆、束颈折腹鼎等兼具马家浜、崧泽文化特点器物的公布，为探讨马家浜及崧泽文化间的文化关系及其年代提供了新的实物资料。
东山村遗址的文化性质与年代
M101 东山村遗址位于江苏张家港市，分别于1989、1990、2008、2009～2010年进行抢救性发掘，发掘报告将马家浜文化时期遗存分为两段，其中二段遗存以M101为代表。该墓开口于⑤层下，发掘者从陶器特征与器物组合等角度指出M101与崧泽早期M90等存在较明显的差别，而与本遗址及其他遗址的晚期遗存较为接近，将M101的年代定为马家浜文化晚期或晚期偏晚阶段。本文认为该墓葬以及发掘报告与之关联的其他遗址马家浜晚期文化遗存的性质与年代尚存可商榷之处，现以M101为引，简论此类文化遗存的性质。
M101出土2件陶鼎，夹砂红褐陶，呈敞口，折沿，弧腹，圜底近平，凿形实足的形制与崧泽早期M90出土陶鼎形制相近，而与宽铲形足有较大差异，且新见的折腹罐多带条形鋬，亦与马家浜文化典型的环形鋬存在较大的区别。陶盆M101∶1，直腹略折的形制不同于马家浜文化弧折腹盆，而同崧泽早期遗存较为接近。综合分析，东山村M101的年代应晚于马家浜文化晚期，鉴于未出现陶鬶、壶等崧泽文化典型陶器，且同崧泽文化以灰黑陶为主的制陶风格具有一定的差异，将M101视为马家浜与崧泽文化的过渡期遗存较为合适。
东山村遗址其他过渡期遗存 东山村遗址与M101同期的遗存包括M61、M65、M67、M68、M73、M97，基本器物组合为陶豆、罐、杯、盉、盆。陶豆M67∶1，折敛口，喇叭形竹节状高圈足形制同M101∶2相近，带鋬罐M67∶2形制同M101∶6相近，为马家浜向崧泽文化间的过渡期遗存。
其他遗址的过渡期遗存
西溪遗址过渡期遗存 西溪遗址位于江苏宜兴市，背倚宜溧山地，面向太湖平原，于2001年至2002年对西溪遗址进行了发掘?！兑诵宋飨方砑忆何幕逼谝糯娣治狡诹?，晚期四段遗存以F1、F3、F4、F14、F15等遗迹为代表，主要出土器物为陶豆、盆、鼎、三足罐、甑等。炊器以鼎为主，釜类已较为少见。鼎类呈束颈、折腹、圜底形制，且折腹处多施一周附加堆纹，与马家浜文化神墩类型典型的出脊平底鼎差异较大，从鼎足来看，除长梯形、扁长条形带瓦沟状凹槽式等传统式鼎足外，另新见有一定数量的扁侧装羊角状足，应受宁镇地区的影响。釜类代表的宽腰檐已退化不见，仅在腹部设一对梯形鋬手。豆类多呈敛口、斜方唇或圆唇、折腹，喇叭形高圈足，把上多饰低凸棱及圆形镂空，足部方唇的形制。陶盆则不见前期的弧腹形制，而多为束颈折腹，且口沿下多见圆形镂孔。
该段陶豆F15③∶3，折敛口，弧腹，浅盘，高喇叭形圈足，豆把上饰一周低凸棱和三组圆形镂孔的形制同东山村M65∶2相近；陶盆F1∶37，微敞口，圆唇，束颈，折腹，下斜收成平底，口沿下带两圆形孔的形制与东山村M68∶4相近。几者年代应相当，处于马家浜向崧泽文化的过渡时期。
绰墩遗址过渡期遗存 绰墩遗址位于江苏昆山市，于1961年发现，1998年至2004年发掘。发掘报告将绰墩遗址马家浜文化时期遗存分为两期。二期以Ⅰ区④层及④层下的遗迹、Ⅳ区第⑦、⑥、⑤层及Ⅵ区⑧、⑦、⑥层与⑥层下遗迹为代表，认为折腹鼎、罐、垂腹釜、豆把上出现一道折阶等特征与崧泽文化器物接近，为马家浜文化向崧泽文化的过渡时期。
新岗遗址过渡期遗存 新岗遗址位于江苏常州市，地处太湖西北部，20世纪70年代发现，2002年至2008年进行考古发掘，共发现马家浜文化时期墓葬16座，除M70开口于⑤层下外，其余墓葬均开口于⑥层下。发掘报告根据其出土器物特征，将其年代定为马家浜文化中晚期。经过类型学分析，16座墓葬可分为两期。早期以M35等部分开口于⑥层下的墓葬为代表，出土器物包括束颈圜底釜、平底釜、喇叭形圈足豆、陶盆等。该段束颈圜底釜M35∶1，大敞口，方唇，沿面内斜，折沿，束颈，直腹下收，圜底，肩上有一周腰檐，为马家浜文化晚期典型器。晚期以M70以及M73、M98等部分开口于⑥层的墓葬为代表，主要出土陶豆、陶盆。陶豆多折敛口，柄部微鼓；陶盆如M73∶1，敞口，卷沿，折腹，腹下内收，形制与绰墩M74∶1的形制相近，两者年代应相当，为马家浜向崧泽文化的过渡期遗存。
新岗遗址崧泽文化早期遗存以开口于⑤层下及④层下的27座墓葬为代表，发掘报告将其年代定至崧泽文化早期偏晚阶段，彭辉与许鹏飞认为⑤层下、④层下墓葬出土的遗物存在区别，将其分为开口于⑤层下的墓葬与开口于④层下的墓葬两组，前者为崧泽文化最早期遗存。陶豆M53∶5、M108∶1、M119∶2，折腹，喇叭形高圈足，圈足上附一凸棱，下饰三个圆形镂孔的形制与绰墩遗址T6302⑦∶4如出一辙，几者年代应相当，但伴出的宽铲足鼎则为崧泽文化典型器物，几座墓葬应为崧泽文化无疑，结合类型学的横向对比与M53、M108、M119几座墓葬文化属性的对比表明，新岗遗址进入崧泽文化的年代略早于绰墩遗址。
圩墩遗址过渡期遗存 圩墩遗址位于江苏常州市，1960年发现，1972年、1974年、1978年、1985年、1992年先后五次对遗址进行发掘。
第四次发掘将第③层与第②层划分为晚期阶段，许鹏飞进一步将晚期划分为两段。第五次发掘将以M164为代表的31座墓葬及H3视为圩墩遗址马家浜文化最晚期遗存。综合来看第四、五次发掘的马家浜文化最晚期遗存以陶豆、鼎、折腹罐及平底釜为主。陶豆M164∶1，折敛口，喇叭形高圈足，圈足附以凸棱，凸棱下饰圆形镂孔的形制亦见于绰墩遗址T6302⑦∶4；折腹罐M186∶1形制与绰墩M34∶2相近，平底带鋬釜T804③∶2与西溪F1∶18形制相近，几者年代应相当。此外折腹陶鼎MT8502②∶11、宽扁足鼎M173∶1亦呈现马家浜向崧泽文化过渡期特点，因此，以85T8501②层以及M164等墓葬为代表的遗存为马家浜向崧泽文化过渡期遗存。
彭祖墩遗址过渡期遗存 彭祖墩遗址位于江苏无锡市，1990年发现，2000年至2002年对该遗址进行发掘，发掘简报对T1、T2中各层位包括的形式划分，将马家浜文化时期的彭祖墩遗址分为3期，最晚期遗存以M6、M11为代表，器物组合为鼎、盆、豆、罐、圈足盆。陶豆M11∶3为折敛口的形制与西溪遗址F15③∶3如出一辙，两者年代应相当。陶鼎M6∶5为束颈、折腹、圜底，陶鼎M11∶5鼎足呈宽扁形足，亦呈现马家浜向崧泽文化过渡期特征。因此，以M6、M11为代表的遗存应为马家浜向崧泽文化的过渡期遗存。
广福村遗址过渡期遗存 广福村遗址位于江苏吴江市，地处江苏省最南部，北临太湖，1985年发现，1996年发掘。发掘简报依据地层叠压关系和器物形制的变化，将广福村遗址马家浜文化遗存划分为两期，其中二期遗存以②层以及开口于①层下的20座墓葬为代表，并指出马家浜文化第二期的出土器物较一期略有变化，并带有崧泽文化的特点，年代应处于马家浜向崧泽文化的过渡阶段。
过渡期的基本特征与时空分布
综合上述分析，可大致归纳马家浜向崧泽文化过渡期遗存的基本特征。器物组合为陶鼎、豆、釜、罐、盆、匜。陶鼎以束颈、折腹、圜底形制为主折腹处多施一周附加堆纹，鼎足除长梯形、扁长条形等马家浜文化典型鼎足外，另新见宽扁形足、羊角状足，后者的出现应受宁镇地区北阴阳营文化的影响；不见宽腰檐釜，而以短鋬釜代之；罐类多折腹或带鋬；盆类亦呈折腹形制，卷折沿，口沿下饰圆形镂孔；豆类变化最为显著，以折敛口，喇叭形竹节状高圈足，圈足中部附一凸棱，凸棱下饰圆形镂孔最具典型。
根据上述遗址已公布的绝对年代数据，东山村遗址T2006⑦层炭屑经AMS14C测年，其年代为距今5111±34，经树木年轮校正后为3880BC～3790BC；而西溪遗址F1出土木炭经AMS14C测年，其年代为距今4850±40，经树木年轮校正后为3710BC～3620BC。因此，可大致推断马家浜文化向崧泽文化过渡期遗存距今5800～5700年?？占浞植忌?，东山村、西溪、绰墩、新岗等遗址集中分布于太湖北部，靠近宁镇一带，并且上述遗址中包括西溪、绰墩、圩墩遗址过渡期遗存中见有一定数量的羊角状鼎足，可推测马家浜向崧泽文化发展或与宁镇地区北阴阳营文化的影响有关。
（作者系中国科学技术大学博士研究生）
